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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间能嗑到的最终绝恋

【瓶邪|修文出本】最佳搭档 卷一(7)

正剧+脑洞,原著背景+哨向设定。

从《他们在干什么集》开始,一路陪你走向沙海。

原著架构有改动。

出本筹备,修文重发,欢迎捉虫捉错别字。

 

卷一:石破天惊(7)

 

回去讨论?我从未想过出现这种回答,瞬间思维短路。这就好比前一秒还在牛排红酒商讨百万美金订单,下一秒对方却打开电脑说,下面我们来讨论一件私事吧。

我心里打着鼓,嘴上就回应:“好说,我也喜欢互利互惠。”

张海客看着我的眼神变得像白天见鬼一般,但似乎又碍于什么事情,不便直接说出来。他最后只是指了指身后道:“后面那辆别致还有空位,你们上车吧,回旅店。”

我还没说同意,闷油瓶就率先走了过去。我不能把自己搞得下不来台,于是被动上了车。别致里只有司机一人,我用港腔对他说了声你好,结果他鸟都不鸟我。

张海客的那辆现代开进了马路,这好像一个约定俗成的暗号,停在角落里的其他几辆都陆续驶来。他们并没有嚣张地摆成一个车队方阵,而是在同一条车道上接连跟随,若即若离。

张家队伍回去之后应该是要退房了,我心想他们下面会去哪里?追着那条蛇跑吗?拍卖会虽说一团糟,可也是谢幕结束了。我得打个电话到北京,打听一下小霍害为什么成了这次的程咬金,或许他们家老太太在生前透露了些什么?

车窗玻璃上贴着颜色很深的膜,望出去看到的街景有些暗沉。这些年东南西北跑多了之后,我发觉全国各地的建筑都长着一个样子,无论何时何地都没有变化。恍惚间,我好像还是几年前的自己,然而时间确实是一去不复返了的。

窗外闪过一家超市,我突然想起要买件东西,忙喊停车。司机回头看我一眼,露出为难的神色。我读懂了,心说你们规矩也太多了,你个别致居然连出租车都不如。

闷油瓶轻声道:“停车。”

再怎么说他名义上也是族长,发话很有用。司机二话不说踩了刹车,打转向灯,规规矩矩地停靠在路边。

五分钟后,我带着东西回来,司机自觉打开后备箱,我把一只塑料的小型整理箱放了进去。然后我们继续上路,闷油瓶没有问什么。我相信他能猜到,我要用那玩意儿养蛇,黑瞎子给我的那一条蛇。

那蛇的种类是特殊了点,但归根结底只是个爬行动物。连黑瞎子那么不讲究的人都能养到现在,我买个箱子铺层沙,再喂点耗子,应该不难饲养。等养肥了之后,还可以正大光明地上霍家去,跟他们交流一下养蛇心得什么的。听说广西拍卖会上的蛇在你们手里?看,老子的这条比你的更粗。

回旅店后,闷油瓶跟那一群姓张的物以类聚去了,估计在办整支队伍的退房手续。我就一个人在卫生间里忙活起来,往箱子里倒些水,把那条蛇从竹筒里解放出来,大功告成。今天这条蛇行动很迟缓,非常听话,大概那天在手术室里受了惊便学乖了。

我干完活栽回床上的时候,闷油瓶刚进房门。我看他东西还没收拾好,语气凉凉地给他一句:“你们还没走?”

他淡淡道:“快了。”

我一时不知如何回话,只要这家伙别再搞什么告别仪式就行。日子还长,以后总有见面的机会,于情于理,我确实没资格过问他们家的事。可是我心底好像总堵着一口气,闷闷地塞在胸口。

我躺在床上冲他勾勾手指,“把你手机拿来。”

他没有动,显得犹豫。不知怎的我就恼火起来,一骨碌坐起身,道:“我记个联系方式,绝对不看你的通讯隐私,行了吧。”

他还是给了我,一部普通的触屏,想必是张家人发的。不管怎么说。这才是现代人类的标配,闷油瓶这个山顶洞人终于肯进化了。我在他的机子上拨了我的手机号码,两部机同时存好联系人。

我把手机还给他,心情稍稍好转,道:“你们什么时候出发?能不能让我搭个顺风车?”

不出我所料,闷油瓶果断摇头,继续收拾行李。

我午饭没吃,早就饿过头,反倒不饿了。索性打开通讯录,滑拉屏幕,挨个给几天前借我钱的兄弟“还钱”。因为煮熟的鸭子已飞走,不必再费心买下。拍卖品也好,人也好,通通都要say goodbye了。

 

我打完电话,闷油瓶背着他的包,站在床边安安静静地看着我。我正奇怪,寻思着他是不是要一个道别的拥抱,就忽然察觉到身边的“屏障”渐渐撤去。

他这么做,也就意味着附近安全了。我一个激灵,看着闷油瓶问道:“你说的那股势力还在吗?”

“他们的痕迹消失了。拍卖一结束,本就没有停留的必要。”闷油瓶淡淡道:“这之后,你可能会受到别人的干扰,切记不要自乱阵脚,控制好自己。”

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,以后你也没法管我了。”我呛他一句,走到箱子边观察那条蛇。它刚才在里面四处乱窜,显得十分焦虑,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被关到一个新地方,估计得闹一会。

塑料箱是纯透明的,看得很清楚。没过多久,它的动作变慢,脑袋也耷了下来。我突然想到,这箱子是密封的。我他妈的完全忘了透气这回事,莫非它要被我活活闷死了?它的呼吸频率有这么快?

我揭开盖,想留出一条缝。谁知一眨眼的工夫,它便直起身子,展现出迅猛的姿态向上飞扑。

我没料到它如此精明。盖子被它顺利地撞飞,只见手边闪过一片影子,蛇逃了出来。它灵活地绕过桌椅,竟然迅速做出了判断,蹿到敞开的窗户前。闪入我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:关窗。闷油瓶比我反应快,一只手探过去就要推窗框。可是这时蛇已经伸出半截身子,如果闷油瓶贸然关窗,以他的力度,定然会将它切成两半,我唯一的这条小蛇就要一命呜呼了。

我一心急着阻止他,便按住他的手臂道:“等一下!”

闷油瓶的手果真停了下来,就像某个零件突然卡壳似的。

蛇趁着这个大好机会,溜出窗外,我忙伸手去抓,可连尾巴都没碰到。我的心一下子坠到谷底,转头冲着闷油瓶又气又急道:“我让你等一下,妈的,你还真就等一下了……拽回来不就得了?”

闷油瓶看着自己的手,那表情好像在思索什么。我问:“你怎么了?”

“刚才你不仅仅是说了话。”他抬头看我,郑重道:“吴邪,你的意识,影响到了我。”

“我没有——”我刚想辩解,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无辜的,因为我好像真的做了那件事。我说了什么?我说“等一下”。我喃喃道:“难道这意识有这么强大?”

他纠正道:“是你的意识。在这之前,我还从未被人影响过。”

我忽然觉得这很可怕,跟闷油瓶说声抱歉:“小哥,拿走你的第一次了。”

他淡淡地回应:“也是你的第一次,第一次成功。”

我听得怪不好意思,心说这不是重点,谁拿了谁的第一次不重要,重要的是蛇逃了。我往外一看,窗外是一片杉树林,林子那头卧着一条河道,河岸上杂草丛生。换言之,对于一条蛇来说,这地方太容易藏身了。

我狂奔出旅馆,在河流附近一寸一寸地搜寻。时间越久,就意味着蛇的活动范围越广,搜索难度也越大。

过了二十分钟,什么都没找到。我看了看那条河,莫非它钻进了水里?我正想下水,余光瞥到不远处的闷油瓶,原来他跟了出来帮我。我灵机一动,走到他面前问:“听得到蛇在哪里吗?”

他摇摇头,“这里有许多种声音,除非我能分辨出来。”

我的听觉一般,无法想象闷油瓶面对的是怎样一个世界。下有虫鸣,上有鸟啼,还有风声水声以及树林外的人声杂音。我握住他的手腕,道:“不是有那个吗?我可以借你用用。”

他静静地看我一眼,我以为他要说些意味深长的话,但终究什么都没说。我现在唯一看不穿的是他的情绪,就半蒙半猜道:“你以为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?爽快点。”

我们两个这次配合得更好了,竟有种磨合到位的感觉,他显然掌握了个中技巧,不会再引起我精神上的排斥。闷油瓶展开听觉,听了几秒便道:“在水里。”

结束这次配合的时候,他的意识撤去,我的精神深处居然生出一点不舍,而且完全由不得我自己控制。我甩甩脑袋,心说应该是太累了。就见闷油瓶放下背包,一个猛子扎进水下。我急忙也游了下去,细长的蛇不容易被发现,非得睁大眼睛去看。

闷油瓶带路,我很快找到了它。蛇身盘了起来,躲在茂盛的水草堆里。我伸手去抓,它又敏捷地避开。我的手在水草里来回穿梭,总算捏住它的七寸。我刚想浮上去,手腕却被水草牢牢扯住,动不了。

我定睛一看,是之前被套上的手串被水草缠住了。我一下就火了,心里把那小贩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。手上用力挣脱,奈何水草长得太密,只会越缠越紧。怪不得说游泳的时候必须当心水草,这东西真的能要人命。

闷油瓶游到我身边,拍拍我的肩让我放松。就像解绳结一般,他伸来二指,一点一点地帮我把缠得最紧的那根手串摘下来。

我憋气快憋不住了,幸好他动作快,我们两个迅速游上水面,翻身上岸。我提着蛇走出林外,抹了把脸上的水,还没来得及喘几口气,就看到不远处张家队伍集结在路边。

我回头看看闷油瓶,他和我一样,从头湿到脚。我觉得自己耳朵仿佛进了水,和全世界隔了一层,说话声音都变得模糊,“小哥,你们得出发了。”

这条蛇是断不能被张家人看到的,我往后退了退,闷油瓶走过我身旁。他手里还抓着那手串。我不由觉得滑稽,这下我们俩手上都有了那莫名其妙的纪念品。

我想起黄岩的那番话,便开口道:“东西权当送你了。相思子,又好看又有寓意,你以后要是看上了哪家姑娘,就送给人家。把人领过来给我看看,我帮你说媒去。”

我开他个玩笑,闷油瓶没有睬我。不用想都知道,他这人注定是老光棍的命。就算能脱单,肯定也是我比他先脱。那种性子,除了我、胖子以及张家人,还有谁能接受?我心想,没有了。

 

张家的车队开走后,我回旅店冲了把澡。洗完后身上湿热,原本就是夏天,这破旅馆没装空调,搞得我烦到不行。

脑袋里仿佛装了铅块,昏昏沉沉。我翻出瞎子留下的烟,没什么效果,抽完两根还是心烦意乱。全身酸痛,可能发了烧。我在行李里摸到一板布洛芬,吃了两颗,接着爬上床,两眼一闭,打算睡个觉再去找饭吃。

我睡得极不安稳,做了一个梦。梦里我跌跌撞撞地走在沙漠中,脚下踏着无边的黄沙,头顶是骄阳烈日。空气滚烫而干燥,我慌乱万分,口渴难耐,更是四处找不到逃离的路。

突然,嘴里流进一股柔软的水流。我张开嘴,情不自禁地挑起舌头吮吸。水流摩擦着舌头,感觉舒爽无比。

那水好像有了生命,在我口腔里缓缓游走,蹭过某些地方时甚至激起奇异的感觉。这下又多了几分撩人的意思,我轻哼一声,想来个痛快,就抬手抱住面前的人,把舌头主动伸过去……不对,怎么会有人?

我瞬间回过神,梦境戛然而止。

意识清醒了,我努力地起身,却连眼皮都抬不起来。有点像鬼压床,浑身不听使唤,耳朵里嗡嗡地吵。我深呼吸几下,终于睁开了眼睛,坐起来,环视整间屋子。屋内只有我一人,蛇在塑料箱里蜿蜒爬行。

房门紧闭,理应没人进来。

醒来后,心脏一直猛烈地跳动着,那震动的感觉从胸腔中传来,十分清晰。我下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,顺便漱个口,因为总觉得嘴里有种奇怪的感觉,大概只是心理作用。

睡了个觉,身体的各种不适都慢慢消失。我收拾收拾东西,找了家面馆吃饭,一个人独占整张圆桌,把一大碗面吃得精光,只剩空空的汤水。

现在我有一条蛇和一把狗腿刀,火车和大巴是坐不得的。我让杭州那边开辆车过来,着重强调,来辆干净的,不能在局子里留有记录,我可不想再被坑得狼狈不堪。

第二天早晨,车来了。伙计问我回不回杭州,我正在后排打盹,想也不想就说:“不回,先去南屏的一个瑶寨。”

这伙计刚来吴家没多久,很多事都不知道,对吴家小太爷也不怎么熟悉,就问我南屏是什么地方、路怎么走。

“这都不知道?念在你是初犯,原谅你。”我答道:“在十万大山腹地里面。你先上高速,往南开,开到防城港市……”

说到一半我马上停住,理智回归了。我以前是经常去看胖子没错,但这次如果去了,就远不是看望朋友那么简单了。

我只要见到他,肯定会把南宁的经历通通说出来,胖子酿的酒,就是有种本事让人敞开心扉,什么都瞒不住他。几次我去找他吐苦水,他都帮我出谋划策,甘当吴家幕僚。这次按他的脾性,一定会瞧出我发生了些什么,再主动请缨。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对付的,的确,问题太多了。

也太危险了。当年的三叔,如今的闷油瓶,都找不出背后那股涌动的暗流究竟是何方神圣,胖子能应付过来?

虽然我很想亲口问他,你他娘的是不是早就知道老子有特殊体质,但是不行,我必须把所有事牢牢守住。我改口道:“不了。不去南屏,开回杭州。”

 

回杭州后,我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买了个方形大玻璃缸摆在家里,花了一上午时间泡在网上认真学习养蛇的方法。无论哪种动物,饲养起来都很麻烦,可是我不放心交给别人,只能自己折腾。

最麻烦的是食物,一般的养蛇人都给它们喂小型鼠类,也就是说我不仅要养蛇,还要养一窝耗子作为储备粮。

于是我去了花鸟市场,笼子里的毛球一个挨着一个,吵个不停。我问老板你家豚鼠怎么声音这么大,老板看我一个男人来买,觉得好玩,哈哈地打趣说,它们平时都挺安静的,可能今天客人属蛇。

别说,我确实属蛇,还真的与蛇有不少渊源。但我就把它当作一个笑话,没有放在心上。

不过这窝东西要是一直这么爱热闹,难道往后的日子里我都要生活在吱吱叫的环境中?更严重的问题是,这个食物链会继续加长,我又得考虑怎么养耗子。我看着那老板开了笼更换垫布和水源,麻烦得不行,心里彻底打消了念头。

我家绝对不能变成一个生物圈。我对养宠物没兴趣,也没有多余精力。我不死心地想,果真没有其他方案了吗?

我去超市买了生鸡肉,回到家剔骨切成块,往缸里一扔。结果那祖宗瞧都不瞧一眼。直到鸡肉变质,熏得家里一股臭味,我才拿出来扔掉。

普通蛇类一个月吃一两顿就够了,胃口不会大,这一条应该也有着相似的习性。可是我必须时刻喂饱它,因为很难说这种鸡冠蛇饿过头后会不会把我当成猎物。对黑瞎子来说肯定没问题,他家估计从来不缺耗子。

想来想去,我最终动身去了趟西湖边的铺子,把整间屋子前前后后仔细看了遍。王盟问我在干嘛,我蹲在堂后的一道墙缝前,朝里面努力地看,问:“这里闹不闹耗子?”

“怎么可能呢?”他一口否定:“咱们家开的又不是饭馆,要是有耗子的话,架子上那些瓶瓶罐罐还不得摔个七八烂。”

“我是对你有信心,相信你不会搞好卫生的。”

“那你还是不要信我吧。”王盟分析道:“要想闹耗子,店里就得有剩下来的食物;要想有食物,就得靠我买饭;要想让我买很多饭,就得给我发很多工资。所以说……”

他满是期待地看着我,我点点头,“哦,那你知道其他盘口闹耗子吗?”

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悲愤,安抚道:“钱的事以后再说,现在我跟你说正经的。”

他不解地问:“老板,你要吃耗子肉吗?我知道有一家烧烤摊,你跟他们讲来串羊肉,就能吃到了。”

“不是我要吃。”我解释:“是我养了一条蛇,蛇要吃。”

他道:“怎么突然对爬行动物感兴趣了?”

我跟他说不清楚,就道:“你别问了,反正对我有很重要的用处。”

他看着我,神情突然变得十分暧昧:“你口味真重,我只听新闻说过有人用鸡或者用鱼的,你竟然……”

我一脚踹过去,怒道:“整天都想些什么!你的老板是那么猥琐的人吗!”

他终于老实了,“那你去花鸟市场买点小老鼠呗,挺可爱的。屋子里那种打洞的老鼠没准还有瘟疫呢。”

“可爱你个头,我要的是饲料,不是宠物。”我道。理想情况是,若是店里闹耗子,我就可以吩咐他放几个捕鼠器,定期活捉交上来。这样既能喂蛇,又不至于把自己逼成动物园园长。

王盟想了想道:“好像临安的那个铺子有,我上次听他们讲什么捉耗子,你去看看?”

他说的那一家,从地理位置上说确实大有可能,远离高楼大厦,位于杭州和临安中间的一片郊区。很多货都是先运到他们那里,然后我再小心处理。我记得那边还有个伙计,家住得远,于是吃住都在店里。

我又一想,顿觉不妙,如果耗子满地跑,那里的货怎么办?王盟守着的店里都是些骗骗外国佬的玩意,倒无需在意,但那些真家伙怎能被糟蹋坏了?王盟似乎才意识到这点,结结巴巴地说他也不清楚。我心道这事可开不得玩笑,便心急火燎地开车过去。

进门第一眼我就注意到,货架是铁制的,上面也没有瓷器,非常像在防老鼠,看来八九不离十。于是我把管事儿的喊了出来,开门见山:“听说你们这里不太安宁,有耗子?”

他直接把我领到了后屋,赫然出现一间小厨房,电磁炉和锅碗瓢盆应有尽有。不仅如此,旁边还支起了小方桌和行军床。视角再往下移,桶里倒着剩饭,墙角摆有几只捕鼠笼。

他说这里已经闹了一阵耗子,连老鼠药都不能清干净,晚上起来放水的时候总有动静。我看了看这间平屋,大约是二三十年前的老风格,道:“墙里面都是砖吧,角落里肯定有老鼠洞,你得找出来堵上,别嫌烦。饭菜也不要倒在垃圾桶里,你这不是明摆着邀请耗子做客吗?”

伙计一个劲地说好好好,递了烟过来,我恨恨道:“我好多货都在这边仓库里,你们给我多走点心。”

我以前嫌这个地方偏僻,很少来往走动,都是远距离遥控的。况且家里有二叔坐镇,我在某些方面可以偷偷懒,所以这些情况我一直都不清楚。

我吸了口烟,“以后要是还有耗子,每个月给我留两只,送到……算了,我让王盟来你这拿。还有你这玉溪,味道不纯啊,别是拿假货蒙我吧?”

我尝出这是民间山寨玉溪,就夹着烟摆摆手,“给自家人抽可以,别给其他人看笑话就行。带我去仓库看看,别有东西被啃了。不过我记得你们这儿的东西,好像没怎么出过问题啊。”

伙计自信地保证道,耗子对货没影响。他干脆领我去那间独立出来的库房,“这是套老房子,只有这一间,几年前单独用水泥过了一遍。而且老鼠聪明,没有吃的,它从来不在这打洞。”

我在库房沿着墙走了一圈,没有发现潜在问题,总算放心,准备离开。就在这时,我看到角落里有一团黑色的布,走过去扯了扯,“你这个是什么?我们家什么时候收古代丧服了?”

不扯不知道,一扯吓一跳。那不是衣服,是裹东西用的布。我把它拖出来半截,一个长条的器件,形状很眼熟,挺沉的。我顿时眼神就冷了下来,回头看了眼伙计。他丫已经不知道如何说话了,只是不安地往后退。

“你就给我站在这里。”我随后扯开黑布,看到里面的东西,心里五味杂陈。

黑金古刀,太熟悉了,闷油瓶的东西,我怎么会忘?

早在和他一起下斗的时候我就偷瞄过好几眼,这玩意儿做工相当精妙,对材料和技术的要求都十分严苛,哪怕是在现代都很难复制出一把一模一样的。我摩挲着刀身,心中一阵感慨,问:“哪里来的?”

回答是两个字:“收的。”

看来触及敏感问题,他就急着把我打发走。我一言不发,抱着刀走进前屋,坐在那张小床上,然后才语气轻松地重复一遍:“说说,哪里来的?”

不说清楚,今晚你连睡的地方都没有。

他终究是个忠心的伙计,思想斗争了一会,和盘而出:“你以后别说是我告诉你的……这刀是别人送的!”

我刚想骂声别糊弄老子,转念一想,当时闷油瓶说的什么来着?他说他知道刀在黑瞎子手里,还说黑瞎子要拿刀办件事。

好家伙,原来在这等着我。那么黑瞎子提早离开广西,是为了来杭州送刀?但是,既然东西都出现在吴家库房里了,闷油瓶当初为什么不先跟我说一声?关键问题是,他为什么要这么做?

我让伙计从头慢慢说起,他先是问我:“您知道道上那个黑瞎子是做什么的吗?”

我说不就一挖洞的吗,他道:“其实他不是倒斗的,是帮倒斗的做事的。”

我入行入得晚,陈年八卦知道得不多。听伙计的说法,黑瞎子本职是个掮客,通过介绍买卖双方达成交易,自己收取佣金。但是又不止于此,同时也相当于一个代理人。这个行业里,很多人碍于自己特殊的身份,有时不能亲自出面,这时候就需要有一个人作为代表,替自己出来进行一些活动,像是调查或者送信。

怪不得他一副油嘴滑舌的样子,我心说原来是职业习惯。伙计又道:“之前他是陈皮老四的代理人,后来陈皮突然失踪,黑瞎子也就没了踪影。大家都说陈皮死在斗里了,想必黑瞎子就得找其他主儿。”

不夸张地说,四阿公的死亡就是我本人阅历的一部分,这种陈芝麻烂谷放在我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。我不耐烦了,催他讲重点。他让我别急,“但是呢,陈皮手下的人还有一部分活得好好的,其中也不乏好手。那个哑巴张您认识的吧,听人说你们以前一起下过斗?”

我点头,略一思索道:“然后黑瞎子就帮他做事了?”

“就是这么一回事。前几天黑瞎子放消息,说要替哑巴张卖刀,您也知道他们两个人这几年来连面都没露过一次,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出,当然所有人都好奇,消息一下走得很快。他来了场地下拍卖,这把黑金做的刀,正是哑巴张失踪前用过的配刀,大家都再明白不过。而且这刀,价值连城,识货的一眼就能看出是把龙脊背。”

又在班门弄斧,我心想,老子早八百年前就知道它有多值钱了。我让伙计继续讲,同时也好奇黑瞎子搞出了一台什么戏。

“前天拍卖的时候,场上是什么天价都喊出来了,谁知道那黑瞎子当场出尔反尔,就说不想卖了,还是送人吧。”

我没忍住,问:“他没被打死吗?”

“他接着说,送给杭州的小三爷吧。”伙计看着我,聪明地点到即止。

我心中暗骇,确认一遍:“他当时真这么说的?”

他小心地看着我,“千真万确,因为那个时候去的是吴二爷,就替您收下了。后来他又嘱咐我们,千万不能告诉您。”

我故意用意识监测着他的心理活动,其中是没有假话的。我从头理了一遍,也就是说,我回杭州的时候,整件事已经完美结束了。因为我在广西,黑瞎子完全可以挤出几天的时间瞒天过海,通过吴家的另一把交椅吴二白,把刀送到吴家的地盘里。

而由于这件事的特殊性质,其他知情人不会明说出来,所以就能把我一直蒙在鼓里。至于是什么特殊性质,那就不得不提这一行的规矩了。

多数人没有什么法律和道德意识,从古至今只认“仗义”两字。下级的小弟或者平级的兄弟被欺负了,必须两肋插刀。所以谁跟谁好的人际关系就显得无比重要。比如说古时候以五千精兵打三千敌军,打到一半胜利在望,突然敌方有一支援军杀过来了,而且比我方阵营更强大,那自己只能双膝跪地,大喊一声英雄饶命。

当然这种做法在老一辈中比较流行,近来很少听说有人大费周折去搞这些。黑瞎子的做法就是其中一种典型,先使个花招把人都引过来,再委婉地公布一下。想一想,这居然还挺符合闷油瓶那人老派传统的作风。

和“打狗看主人”差不多的道理,一定要牢记“打人看兄弟”。既然如此,结盟就成为了重要的仪式,好比政治上的联姻,尤其在家族与家族之间,代表一种正式的认同。其实主要是做给别人看,从此以后整个道上都知道了你被谁罩着,或者你罩着谁。

黑金古刀便是这个流程中不可缺少的信物,越是独特贵重的信物,缔结的关系就有多深厚。而配刀算是个非常私人的东西,意义又远超过了单纯的两肋插刀。

哑巴张的贴身配刀龙脊背,赠与杭州吴小佛爷。今后不论世事如何,必仗刀相护。

约莫就是这么个含义。

 

TBC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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