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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瓶邪|修文出本】最佳搭档 卷四(10)

正剧+脑洞,原著背景+哨向设定。

从《他们在干什么集》开始,一路陪你走向沙海。

原著架构有改动。

出本筹备,修文重发,欢迎捉虫捉错别字。

(全文完结了) 


卷四:匪石之心(10)

蛇柏活了过来,埋在壁里的部分也肆意扭动伸展。这株蛇柏的长度和体积超乎意料,脚下传来地震般的感觉。我心说这哪里是封了个蛇柏,分明是封了条龙。顶上掉落着碎石块,我一惊,发现藤条正从石中挣扎脱身,结果便是毁了岩洞的结构。

势头愈发强烈,动荡的区域逐渐蔓延,整片都有石块砸下来。蛇柏从四面八方钻出,还伴有更多的分枝。一时间场面混乱,群魔乱舞。我记得有人说过,只要你努力,没有什么是搞不砸的。

我俩护着头从屋后出来,那群人早已逃离,不见了踪影。黎簇因为已经走进石窟,来不及跑,眼下正蜷缩在角落里,蹲下抱头。我一把拉起他,和闷油瓶及小满哥跑向甬道口。

那小鬼看到我的脸,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惊讶神情,被我拖拽着跑。我心道这地方再过不久就要塌了,肯定不能留他躲在里面。崩塌的迹象越发明显,坠落的石块越来越大,我似乎听到了轰鸣,也来不及回头看。

那株蛇柏的各条分枝原本就沿洞壁包裹住了整个空间,像一个兜网围在表面。而且那植物力量巨大,连卡车都能推动,现在也能搅乱这个地方。我们一直退到了甬道里面,远远地看着那个石窟正在化为废墟。

我突然想到,这地方究竟是蛇矿,还是“石”矿?

我们所在的位置不尴不尬,往前一段是蛇柏,往后一段是升降机的出入口。便也不敢逃得太远,要是沿原路再爬回上面,也许会碰上某些堵截的人。

那头蛇柏的动静渐渐停歇,石洞的顶部看上去好像被挖高了一倍,石堆下是压毁的张家屋子,悬着的锥塔更是不知掉去了何处。蛇柏经历一场纷乱的石雨过后,大概出于躲避危险的本能,也表现得远离那些空中落石,慢慢地在缝隙中寻找抽退的路。

闷油瓶向洞里走了走,手电扫过一圈,不多会儿对我招招手,而小满哥正一步不落地走在闷油瓶脚边。我示意黎簇跟上,那小子有些愣神,随即马上从刚才的事情中恢复过来,开口想说什么,我嘘了一声,让他保持安静。他点点头,看了一眼那些尚未撤离的蛇柏,在衣服里掏了掏,摸出他的打火机。

黎簇打算把他那套火攻术贯彻到底,一路打着火。我们走在高低不平的石堆里,深一脚浅一脚。偶尔也有落石砸下,没有蛇柏来主动袭击。我眼睛不像闷油瓶那么尖,走近后才看到一段东西从顶上垂了下来。

是根非常粗的铁链,我们站的地方就是原来的古屋,那根东西没了遮挡物,现在显露出来,悬在空中,顶端垂在肩高的位置。至于另一端,我抬头望上去,看见一口倒置的方井,好像一个通风口,或者是烟囱。

基地工程的那些人开了一个口通往地下,而这应该才是张家人最先留下的通道。这地方没法打盗洞,便硬造出了一个别样的。事不宜迟,只能顺着铁链爬上去,看看是否通往一个安全的地方。

闷油瓶试了试链子的强度,然后把身子挂上去,抓着铁链低头看了眼小满哥。我儿子的爪子没那么灵活,必须通过一个人的运送,于是我抱起小满哥,让它趴在闷油瓶背上。一人抓着刀背着狗,这画面还有些滑稽。闷油瓶就背着个大家伙,眨眼工夫爬进了“烟囱”里。

只见那链子晃了晃,传来他叫我们上去的声音。我看看黎簇,问:“你会爬吗?速度快点。”

他收起打火机,嘀咕了句怎么又要爬,但是也明白这是个什么局面,容不得拖沓。这小子的臂力非常之差,我看他憋得满脸通红,似乎发挥出了人体极限,慢腾腾的总算爬了进去。

我爬到里面才发现,“烟囱”向上延伸后就转成了水平的方向,铁链连向深处。不过依旧狭窄,只得匍匐前进。闷油瓶把手电扔给我,让我负责照明。我处于殿后的位置,一来光束可以打到前面,二来也能确保同一直线上所有人的安危,不需要说话。

我们脸上已被那些碎石块刮擦出伤痕,我爬着爬着,就看到身下有他们之前滴下的血点。抬手抹一把自己的脸,也能摸到温热的液体。

但此时无暇顾及这些,我们时而水平匍匐,时而握着铁链垂直上爬。黎簇好像体力透支,通道里全是他的粗喘。他一个字都没说,默默跟着我们。我本来不时地看看时间,计算在这通道中待了多久,后来索性一味前行,只觉得胳膊肘蹭得特别疼。

最终我们看见外面的光亮,一鼓作气爬出来。我很久没见过太阳,眼睛疼得快瞎了,泪腺当即被刺激出眼泪。我眯着眼睛扫视四周,原来真的是从戈壁的一口井里爬了出来。这口打不出水的井,蛛网遍布,荒废许久,井口还有砸拆的痕迹,被一些东倒西歪的栅栏围着。

我略略瞥一眼,远处好像有一个沙漠小镇。没等我细看,眼睛就被闷油瓶盖住,他伸手来擦我脸上的血迹。

我听他的话闭上眼睛,什么都看不见,但能感受到阳光照在眼皮上的温度。黑暗中,他牵着我的手,朝着公路行走。

小满哥似乎一直蹭着我的腿,可能也闭上了眼跟随我们的方向。黎簇这时才吱声,道:“我会瞎吗?要不我把眼睛闭上……”话音戛然而止,我猜他兴许是看见了我俩十指相扣。

 

我们向公路上的车主求助,搭辆顺风车,回到了那家香港佬们驻留的旅馆。随后,歇都没有歇,所有人马启程去往北京。

他们本来想走正规交通,我指了指闷油瓶和小满哥,又指着自己道:“我现在是个死人的身份,你们还是再作安排吧。”

路上黎簇很快补充回了精力,经历过那么一遭后,对我们放下些戒备,开始喋喋不休地询问。我想了想,反过来问他:“你碰到的那些人,是姓汪吗?”

他点点头,说那些人行事很古怪,但队内纪律严明。汪汪叫们在沙漠里抓到黎簇后,令他跟着队伍下到基地里去,似乎差点遇上霍家发生冲突。汪家看中的是黎簇的读取能力,所以在那个工程中发现蛇和费洛蒙时,便让他读取信息。

黎簇道:“一开始我吓一跳,不过那东西好像也不是毒药。我累得半死,就睡过去了,醒来后他们居然问我,睡梦中看见了什么。”

我嗯一声,“后来呢?有没有发生什么?”

“中途他们的通讯器响了一次,我不知道是哪里的人联络他们,说了些什么事情,然后,他们便不再那么折腾人,也不问我的梦了。”

我笑了笑,“是什么事情,跟西藏有关吗?”

“对,你怎么知道?”黎簇挠着脸上的伤,“不过他们那时候说,我接下来依然有的忙。他们带我去那个石头洞里,似乎就是要做些什么”他皱了皱眉,道:“他们原本还说,走完这趟以后,要带我去吉林。”

我陷入沉思,也就是说,他们还没有去长白山。沙海里的东西,与那扇门有关联?我在石洞里“做梦”所看见的那扇开着的青铜门,代表了个什么样的信号?更值得深究的是,这个意识信号究竟来自哪里?

我向张家队伍借了部手机,打电话给胖子,让他安排一下从北京去长白山的行程。旁边的闷油瓶听到我打出这个电话,侧过头看着我。我冲他一笑,同时对电话那头道:“是啊,我和小哥。”

我觉得闷油瓶现在是再也没有理由阻拦我,于公于私,我们都应该去青铜门一日游。那边的胖子一副怨妇口吻,说他为我做牛做马,好不容易打通电话,结果我们俩去倒斗还不捎上他。

我哎了一声打断,“谁说是要去云顶天宫拿宝贝了?等所有的事情结束以后,我保证向你汇报清楚。”

我先前把电子口令卡交给胖子,也托他在狼豺虎豹的权力争夺中保护好秀秀。因为四九城中,自从小花闹失踪后,有些水面下的暗礁便露了出来。

还有一件事情,是我落的最后一个黑子。

那时候我即将离开北京去西藏,嘱咐胖子在指定的时间通过解家的银行账户走一笔账,以任意一家货运公司的名义。

那笔运输款项指向的,会是西藏某个县。当“他们”查出解家的资金流向这样一个地方,便会怀疑是协助吴家的队伍在西藏做文章。正如汪家自己曾做过的一样,将一个地方的蛇种混入另一个地方,人为引导信息素的方向。何况我在北京城还曾故意约见过一次小花,很像是会谈合作。

当然,我没那么大胆子,在现实中并没有发生他们所推测的事情。胖子在北京操纵资金时遵照的是我之前的指示,他们果然疑心重,不再让黎簇读取。减去费洛蒙这一项后,其他一些东西就自然而然暴露出来。

黎簇那小子看了看我,抛出盘亘已久的疑问,“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吴邪?他们说吴邪的活动止步于西藏就该结束了。”

“不是啊,”我一本正经,“吴邪在西藏就死了。”

“那他呢?”黎簇指向张海客。

我心说脸一样就是麻烦,道:“他姓张,跟吴家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。”

黎簇突然一脸讶异,“他姓张?这些就是张家人吗?”

我顿了顿,“你对姓张的有什么意见?”

黎簇摇摇头,说只是从汪家人口中听到过很多次张家。汪汪叫们对黎簇说,那个基地下面的地方,是由张家最先发现的。这个家族一直守护着一个秘密,而秘密本身,只有家族中核心的几个人知道。

我心中一动,问:“他们有没有透露过,那个石窟是个什么东西?”

“没有,不过他们说话给我的感觉,好像那些石头很特殊,特殊到不该属于这个世界。”黎簇抓抓头发,“大概就是这样吧。他们讲,张家这一代的族长……”

我及时反应过来,忙示意他压低声音,别让那群香港佬听见。黎簇完全意识不到现任族长就坐在我身边,小声道:“千年前有个人偶然发现了这种材质,就用来做了个棺材,放进一个刚出生的婴儿。这是那个古人的计划中的一个环节……”

我下意识看了眼闷油瓶,一方面心想这与闷油瓶那部分残缺记忆似乎相吻合,另一方面,震惊于汪家竟然会知道张家的一段秘史。

按照黎簇听来的说法,棺材里婴儿的生命应该能保持千年不变。当张家发现了古人的婴棺,并了解了这个来自古代的计划后,迎来的是整个家族的沸腾。若婴儿在千载后依旧不老不死,这正证明了他们所守护的那个秘密。但是这个古人使用的量根本不够,棺材大小的尺寸支撑不了千年的流逝,实际上婴儿早早死在了棺材里。

家族里的高层发现棺材中的死婴后,为了不让家族的根基产生动摇,决定让一个孩子来伪装成这个婴儿。后来社会巨变,格局动荡,这个孩子被推上了族长的位子。

我俩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,我看到闷油瓶的眼神变了变,转头安静地看向车窗外。我觉得这个故事里可能有些汪家杜撰的成分,然而里面的每一个元素都出现得刚刚好,想反驳也无从下手。

“不过我没搞懂,生命的变化关那石头什么事?”黎簇说:“难道你们也要我跟着去吉林吗?”

我摆手,对他道你还是回去继续念书吧。

黎簇从汪汪叫们那边得来的信息,强烈暗示了那个秘密与“石”矿紧密相关。我心说闷油瓶是进过青铜门的,为什么他好像都不知道?我想起在地下发生的种种奇怪现象,莫非只有我的体质才有用?当年开展寻找张起灵计划之时,还进行了寻找向导计划,这背后的目的不会简单。

不知为何,我隐隐约约觉得,黑瞎子之前所说的清明梦,那些梦中的变化和掌控,似乎有着一层只可意会的含义。

目前的头等大事,是看看那扇门。不管门后的场景是否与沙漠下面的类似,我们得打出一个时间差,赶在第一个抵达长白山,这趟行程中我也的确在催促着。汪家现在没有了黎簇,缺失一个重要工具,对他们而言去不了。

那小鬼在车上睡了一觉,醒来后看着我欲言又止,半晌后道:“你不用问我做了什么梦吗?”

我道:“我跟他们不一样。对我来说,你的作用在遇见别人时才得以发挥,所以在我这里,不用做什么梦。”

他皱眉想了想,“我做出来的梦,对他们而言有什么特殊含义吗?”

我忍不住笑道:“他们认为有含义,也许就有吧。”

要想把真相向黎簇解释清楚,有一点费劲。

总之这小子从头到脚普普通通,而我却营造出了相反的假象。故意让所有人相信这个孩子派得上某种特殊用场,实际上,他并不具备读取能力。

这个诡计,是我看到黎簇从噩梦中惊醒时想到的。被我涂上这一层伪装色,这小子可以迅速融入我们和汪家的局势中。之前他被张家队伍带出去的时候,还未彻底退烧,那小鬼最多是吃了些普通西药,产生些刺激神经的副作用罢了。加上各种奇特的经历,一路颠簸不得休息,没法彻底退烧。身体处在那种状态,他不会做梦才怪。

好像曾有个哲学家说过,青春期男孩是世上最可怕的恶魔。黎簇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,他的特质注定了会带来怎样的作用。

这一招放在黎簇身上,是一手虚张声势的乱棋,却是其他步骤的铺垫,那么多事情的发展都由我这一步而衍生,那些看似不必要的假动作也发挥了价值。局面很乱,那是我在从中作梗。他们喜欢打信息战,那便让他们尽管分析,我可以在乱局中缩短乃至消除差距。

 

“你们跟去吉林也没用,” 我对那些张家人说:“还需要你们照看黎簇,那小子的父亲跟了霍家的队伍,还没回来。”毕竟当时黎簇算是被我们当场掳走的,帝都虽然安全,还是得小心为上。

到了北京后,我把小满哥交给胖子托管,留下一句“回来后再向你解释”,接着与闷油瓶马不停蹄折去吉林。长白山附近的那个镇子,时过境迁,仿佛与记忆中的完全两样。我不由得有些感慨,这一次踏上东北的土地时,多了个并肩的人。

前面的所有经历可以说是谜面,谜面揭开后,仍转向问题内部的“核心”。而它的谜底,遥遥指向着这座雪山。那种半金属半石头的物质,以不同的方式散落在全国各地,似乎代表着某种奇特的活力。从费洛蒙中可以得知,沙海里的这种物质的力量由爷爷正面接触过,但我不清楚接触产生了怎样的结果,毕竟他老人家的晚年生活似乎没什么异常。

再大胆推测一下,信息素以及那些蛇种,就是那物质的衍生品。而我们身上特殊的体质,历史上或许来源于此,所以在某些环境常常受到影响。久远而奇妙的生物演化,影响了人类体内的改造,乃至是对意识和精神的敏锐度。毕竟对那物质而言,我们说到底也只是世界上的某个物种。这种处于超自然层面的混沌力量,竟像宗教里神的概念。

我们爬上山,像那次一样,闷油瓶带我在山体内部弯弯绕绕。这里的路线和布置闷油瓶似乎记得很清楚,我心里憋了许多关于那扇门的问题,一下不知道该问哪个。那家伙也清楚我此刻的求知欲,对我道:“到了以后,你就能明白。”

我想了想,问:“你说需要有人进去守十年,但后来你又出来了。到底是留了什么东西在里面,不是鬼玺吗?”

他摇摇头,还是之前那样的回答,说一言两语讲不清楚,又道:“你的体质与当初不同,鬼玺就不必要了。”

还没走到门前,隔着远远的距离,我就感受到了不寻常。那里好像有一股万分活跃的意识,但是其中包含的信息量,又远远比单独个体的意识繁杂得多、激烈得多,像海面上汹涌的风浪。

等真正来到门前时,我已无暇用眼睛观察这扇巨门的气势,所有精力都放在辨识那股意识上。这种感觉与沙漠下石窟中的相似,却不只是微弱的一闪,而是非常强烈,所以可以确定它的存在。闷油瓶问道:“你站在这里,能感受到什么?”

我踌躇着道:“活的?”

他淡淡道:“在你觉醒之前,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形容终极,就是这个原因。”

我点点头,意识上的互动确实没法用现有语言描述,“你是说,门后也有个那样的‘石’矿?”

闷油瓶道:“类似的地方在中国应该不止一个。这里是规模最大、影响也最大的一处。”

接下来的事情,像一场春秋大梦,过于玄妙。整个的过程,都是通过一种特殊的感官(和谐)方能感觉得到。如同看见了一种从未见过的色彩,或是听到了一段从未听过的频率。

尝试和那股意识接触之时,我只觉得心里突然一阵震颤,接着地面也震颤起来。随即我发现,震源是这扇门。那时候看见的画面变成了现实,青黑色的大门居然缓缓打开。我一怔,眼下没工夫再去研究那如同青铜的材质是什么东西,和闷油瓶走进去。

终极好像一个庞大的意识载体,我甚至觉得这种意识应该是独立于所有地方。接触的时候我接收了无数信息片段,等不及一一辨认就一闪而过。时间的快慢,日月的升落,个体的降生和消逝。它,抑或说是“祂”。带来如此冲击力的,是某种意义上人类所不了解的“神明”。

所有学科中有一个同样的终极问题,世界的本质是什么?有人说是感知,颜色存在是因为人们“看到”了颜色,声音存在是因为人们“听到”了声音。只有当感知了世界的变化时,“世界”这个概念才能成立。

而进行感知与把控的主体,是“意识”。那是整个世界的意识,很难说得清,所有的变化好像都是祂梦里的东西。虽然是无数信息的集合,但又似乎伴随着一颗“心”的跳动。理应没有生命,却有着和人一样的意识,我想来想去,姑且只好用宗教里的代词“祂”来表示。

闷油瓶家的秘密,应该是确保这股意识不失控。我心念一动,如果有能力介入门后的话,人为的改造也是有可能的。猛地想起了黑瞎子所说的清明梦,我仿佛明白了张家为何要世代守护秘密,以及汪家又为何想要追寻和拥有它。

我这时恍然醒悟,当初闷油瓶在离开这里的时候,的确是留下了“东西”。为保离开期间不出乱子,自己留下一部分的意识和精神,暂时守护。

可是,我心想奇怪,为什么在沙海下的时候没有如此强烈的感受?现在明显能感受到一股频繁的波动,而之前在沙漠中虽然有类似的感觉,却好像沉睡了一般。我心说,难道是爷爷他老人家当年做了什么不成?

我不知道全中国大大小小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地方,大概都深埋地表之下。九门由于长期到处下地,家族血脉渐渐染上了这种特质,还包括我和闷油瓶。所有的一切,都是祂的副产物。

我向闷油瓶提问,这里能不能封存起来?就像一种精神上的抑制,让祂的意识进入一个封闭沉睡的状态。

因为我从刚才就在想,爷爷在沙海里接触到这些的时候,应该持有和我同样的想法。那么他做出的是怎样的努力?我不知道爷爷因为这种体质遭遇过多少痛苦和挣扎,只记得他晚年一副与世无争的态度,好像一个普通的老人家,仿佛不曾经历过什么,也不曾拥有和失去过什么。

“我爷爷,他……”我犹豫道,事实上也不用开口说话。在这个地方,我的思绪即刻传到了闷油瓶那里。

闷油瓶说他在门后的时候,光是接触这东西就不容易,所以或许在这方面,我更拿手些。我深吸一口气,进行尝试的时候,副作用猛烈反弹。因为用的是自己的精神去对抗,所以十分艰难。

不过我想道,爷爷可以在沙海那一处做得到,这种事情未尝不可以。

如同做一场精密复杂的手术,而且是自己给自己主刀,还没有麻醉。在意识感知上闷油瓶并不如我专长,术业有专攻,但他还是加入了进来。之所以我说整个过程像做梦,是因为全程损耗的都是我们俩的精神。

我“感觉”得到,可以成功的。

这种逆天之行,几乎耗光我俩的心血。强行封住了祂的意识,事成后我连口气都没松,控制不住地晕了过去。就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,摧枯拉朽般不可收拾。这场人生大梦,在高潮澎湃的刹那终止。

醒来之后,浑身疲乏。一看时间,竟然昏过去完整睡了一觉。我猛然发现,消失了,自己对那方面的感知完完全全消失了。

我愣了好一会儿。这就好比一个人忽然失去听觉,坠入无声的环境里,张开嘴歇斯底里却听不见自己和周围的声音。可经过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,我早已习惯了之前的身份。就像是原本的能力被剥夺得一干二净,什么都没法感知,也没法控制。

玩脱了。

更关键的一点是,再也建立不出先前和闷油瓶的那种联系了。

我坐起身,发现闷油瓶就在旁边,一直安静地看着我,非常平和。

一时无话,我想了想道:“你们家以前没人做过这种事?”

闷油瓶说他并不知晓那些看门人的具体历史,道:“或许,以前没有人像你一样。”

我琢磨着他的画外之音,是没有人像我一样厉害,还是没有人像我这样敢去压制?我心说历史上肯定有人进行了相似的尝试,就是不清楚是否有过成功案例。

闷油瓶拉着我站起来,我特别马后炮地解释:“我是想,这样的话,很长一段时间里,这个东西,这个秘密,都不用让人来守了,因为……”

闷油瓶打断我不知所云的话,淡淡道:“我也是这么想的。”

我一愣,随即一笑。

之后,我们行走在山间,视线越过山脊,能看到另一边黑压压的林区。因为我之前昏了很久,现在已临近第二天黎明,森林雾气透着几丝鱼肚白。

我决定说得迂回一些,“我觉得,这个体质……我的体质,发生变化了。”

然而闷油瓶只是淡淡看着我。我和他目光相接,空中对视,随后闷油瓶点了一下头。

他在眼神里说得非常明白。我那颗心顿时怦怦直跳。

就是那个意思吗?他怎么一点激动的表现都没有?

我拉上了闷油瓶陪我一起疯,没想到两人共同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。

不过转念一想,代价也并不大。

走到半山腰时,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,刚才他的眼神,我依然可以看得懂。与意识力无关,我和他之间,原来根本不需要那些辅助。不论变化如何,匪石之心,不可转也。

回想这一路来的因果,我一下子是想哭又想笑。闷油瓶见我情绪奇怪,皱了皱眉,以为又发生什么不测。我说没事,然后在东方破晓的时候,紧紧吻住他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(尾声)

我对北京那边说我想休息,带着闷油瓶在吉林度个短假。岂料没安生几天,张家队伍打来跨省的电话凶铃,委婉地表示,族长办完事后该回去了。

我在心里冷笑一声,想着你们还不知道我们闹出了多大的事,又做出了多大的牺牲。那头又道族长的生平历来都是家族卷宗的重点,他们好不容易逮到了族长,自然不会放任我俩瞎跑。

一说到那些老派作风我就不屑,心说谁要是入赘进这种家族,后半生得被活活烦死。那个时候我正在用旅店前台的公用电话,一面缴纳着房间的续订费用。我拿回找零,对话筒道:“不劳你们烦神,卷宗上直接写我俩下落不明吧。”

那头又说不行,张家不允许模棱两可的说法,必须有个一锤定音的结果。我被说烦了,道:“那就写死因不明好了,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太高调。”

我俩在山脚下住了两个星期,后来听说小花的踪迹重新出现在四九城中,霍家那支原本就不齐整的队伍也解散了,秀秀那俩哥哥的嚣张气焰降了不少。

我打算先耗着,等那群香港佬们离开帝都之后,再溜回去接个小满哥。那扇门后的事情可以说告一段落了,还有许多明里暗里的势力没有解决完毕,但也只是时间问题。门后所谓的秘密已经变成那副样子,支撑他们行为的动机逐渐不复存在。

我还不想回北京,再说,之前动用解家的银行账户做手脚导致信誉等级降低的事情,我没想好怎么向小花解释,暂且就让胖子跟他应对吧。

还有一个可去的地方是杭州,但是回家就意味着面对家里人,尤其是向二叔解释一箩筐的东西。只要离开吉林,就有一大堆事亟待处理。我头疼地想道,原来还不如和闷油瓶一起待在那扇破门后面。

 

北方的冬天来得很早,室内的暖气倒是充足,熏得人迷迷糊糊。室外在下雪,碎雪纷纷扬扬,像一场盛大又恬淡的演出。从窗内看去,行人在风雪中往来穿梭,这里的雪似乎一点也不冷,镇子里生活的烟火气息无比充沛。

我对身后的闷油瓶道:“南方没有暖气,冬天不比这里暖和多少。不过,风景要更生机盎然一点,像这种月份很多植物还没有凋零。而且南方的水土是软的,可以养气血……”

我慢条斯理地讲着,并不着急,因为现在没有人要赶去做什么,也没有任何形式的分道扬镳。闷油瓶淡淡嗯了一声,我回头看他,从他的目光里仿佛看到了雪后初霁,思绪惬意。

于是我没有继续说下去,那个关于未来去向的问题尚未问出口,但我已然知道了他的回答。无论遭受了什么,搭档之间默契不会削减半分,不需要任何的额外感知,这种联系才是最牢不可破的。某种意义上说,闷油瓶心底的那个世界对我仍然开放。

我们就好像在人间一起做了个清明梦,并且这个真实的梦境,仍会延续下去。

积雪仿佛是被地表熏热了,一点点融化成细流。这场雪后,我俩在旅馆里收拾一番,准备南下。

“走吧。”

 

 

 

(全文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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